铁衣 （原创武侠） (荐)

Tim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一

    那两个人完事，拿东西上路，居然能停下来向我点点头。
    他们下楼之后，我也跑过去看那个死人——他被挤在八仙桌的碎木块当中，额头上嵌着半只碟子，鲜血还在汩汩地涌出来，流过脖子上的大伤口，然后汇入到切开的肚子里去，而肚子里另外的鲜血，又从我脚底下淌过。
    “这家伙是谁？”我心想。
    有个年轻人在问：“那些人什么来路？”没人知道，或者也不敢说。
    又有人愤怒地说：“怎么能随便杀人？”没人理他。
    掌柜哭丧着脸：“要了我的命了！”到我走的时候，他还在弓着身子发抖，而那个据说是此地后台老板的王二爷一直没露面。

    离开酒楼，往向西的方向（也不知道是不是，我的方向感一向迟钝）走了大约半里路，就又碰上了刚才酒楼上杀人的两个家伙，但已经不能向我点头致意了——他们都被砍了头，堂而皇之地死在路当中。
    “叶家的人应当有胆量。”云中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，担心我会给他丢脸，现在看起来果然有先见之明。
    我还强烈地想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会死得这么快。可能是为了那个从酒楼上抢来的灰布小包袱。
    那第一个死人还活着的时候就是用双手捧着包袱上楼的，大大方方地叫了最贵的酒席（云中看见的话一定会骂他是败家子），还抱了酒坛子又唱又跳，把楼板跺得咚咚响，楼下的酒客大声骂上来也无济于事......当他终于被杀掉时，竟还忘不了死死扭住包袱的扣儿，最后被砍掉手指了事......包袱里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宝物，可惜跟我没什么关系，如果回家去说云中听都懒得听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二

    我到渡口上船时，发现情形十分不对。船上已经坐了十几个人。大部分都在舱里。只有三个人坐在船头，形成一个可以呼应的犄角之势，那沾着血迹的灰布包袱就放在其中一个人脚边。
    我刚站到船尾，里面的几十只眼睛就一起回过来，立刻有人说了一句：“叶逊的妹妹。”我顿时象那只狐狸一样信心百倍，得意洋洋，不提防身边的艄公突然冷冷地说：“姑娘，你还是坐下一班船吧。”
    “我想快点回家。”天已经这么晚了，而且我身边的钱所剩无几，如果欠债，云中一定不耐烦。
    艄公篙子一点岸矶，船便滑向水面。此时，船上已经恢复了安静，水波有节律地回响彻云霄，偶然还夹杂着鸟儿从水面拨棱而起的声音。夕阳染过云际，我探头看船上的三个人，他们好象挤成了一堆，身上的衣服被残色映得火一样红。

    船舱里的人换了几个位置，让彼此都坐得更舒服一些。于是，我也挪动了一下，以便能把对方都看清楚。晚风送动江南新鲜的草木气味，凉爽美好极了。我不由微微合上眼，忽然觉得船轻轻地振了一下，就听艄公道：“姑娘坐稳了。”
    我忙抓住船帮，回头对他表示感谢。但船又剧烈地摇晃起来，而且还有古怪的声音。我不得不又回身，他们果然已经动手了。方寸之地，大显身手——这句话刚好可以用上。他们显然比酒楼上那三个人要利害很多，但总得来说，还是拼一身蛮力，许多变化不能产生。我看看那一片刀光剑影，再看看船外白茫茫的水，还是不肯跳下去游到对岸，又湿又脏倒不要紧，只是怕丢了云中的脸。
    船舱里有一个领头的，忽然撞破舱顶，到上面把对方的一个人砍成两截。我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。并不是因为对这么杀表示惊讶，而是替劳碌的船工可惜——这次要让他们倒赔多少辛苦钱。但身边的艄公却一点也不为所动，专心摇他的船。
    水声轻轻地顺路响过去，暮色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压下来，罩落整个船身，远处跳起的鱼儿划了道墨线，露出雪白的肚皮。艄公腾出手点亮了风灯，暗黄的灯光照见我鞋子上的一抹血迹——不知是什么时候溅上的，看了很不舒服。
    “要打到什么时候？”我轻声嘟囔，连自己也不太听得清楚。
    “快到对岸了。”艄公道，刀光随便一闪，看见他忽然加快了摇船的速度。
    船身如鱼，轻松自在地破开水面，对岸的灯火越来越清楚。我按着剑柄的手润满了冷汗，此时发现打斗跳跃的人影已经不多了。
    船身狠狠地撞在岸边的石头上。这粗暴的靠岸把所有乘客都震得跳起来，有个家伙还倒霉地掉进了水里。
    “干什么？”这三个字还有一半在我喉咙里，艄公已纵身跃过，跳向岸上。在这几步的距离中，灯火摇曳，人影憧憧，只模糊地看见艄公摆动船桨和篙子，刚才还在跳动的人影一一跌倒。电闪一瞬，艄公稳稳地落到对岸，猛地回身，风灯晃了一下，我看见那个包袱已经提在了他的手里。
    我顿时想到跳河逃生，但转念又笑了，